顾萦

《沉香》后传之: 死皮赖脸者,心想事成!

    

1.

    眼前一片白茫茫,看东西如同雾里看花。


    “颜淡,颜淡,想什么呢,又走神了?”芷昔笑嘻嘻在颜淡面前挥挥手,颜淡这才醒过神来。她转头看向芷昔,目前九重天最年轻的女仙倌,温柔美丽又强大,她同胞双生的姐姐。


    颜淡不觉走过去,抱住了芷昔,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,叹道:“芷昔,我好想你啊。”


    “我也想你。”芷昔也抱住了颜淡,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

    姐妹两人拥抱片刻,芷昔先放开了手,拿着手中的书册说:“好啦,你不是要看更换腰带的记录吗?我给你找出来了。”


    颜淡这才醒过神来,对哦,她来找芷昔是有正事要做的。姐妹两人肩并肩,头挨头,一起翻看着书册,颜淡看到其中有两页是空白的,不禁问道:“为何这两页没有记录?”


   “哦,这个啊,这是帝尊和应渊帝君的记录页面,近千年来,只他们两人没有更换过腰带,所以没留下记录。”芷昔温柔地解说着,“帝尊说爱惜旧物,所以不曾更换。帝君是因为你,那条混元玉带上,有你亲手绣的四叶菡萏。”


    颜淡心中一震,竟然如此吗?她怔怔地看着书册上空白的纸页,不晓得对此应该说什么好。


    芷昔又道:“你们二人,真是拿生命来爱对方,纵然像我这样不解情爱之人,也不禁深受震动。你为他两次剜心,跳了无桥,夜忘川苦渡八百年都不能忘情。”


   “而帝君呢,数万年来,受过情罚还能活着走下天刑台的,只有应渊君一个人。”芷昔的声音温温柔柔,却刺得颜淡心里一阵疼痛。


   “姐姐!”颜淡睁大了眼睛,“情罚……那么可怕吗?”


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芷昔摇摇头,“我只知道,帝君受情罚之后,身体就一直不好,又不知道从哪里受了炎火之痛,冰火相激,加之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,操劳过度,终有一日撑不住倒下,昏睡了八百多年。”


    颜淡拿着书册的手一下子攥紧了,她不知道这些,她一直以为他在天上逍遥地做着万人景仰的帝君,过着虽然冰冷无趣,但也平淡宁和的生活。


   “是录鸣发现你苦渡忘川不过,去找帝君的路上遇到我,我用心头血才唤醒帝君,他这才拖着伤病之身再下夜忘川,将你送往凡间。”


    原来竟是这样,颜淡紧紧捏着书册,手指已经发白,却浑然不觉。


   “我不是在为自己表功,是不想你们再误会下去。你知道吗?帝君二下夜忘川之前,因萤灯那个贱人告密,帝尊赶去阻拦,应渊君用三枚冰锥自惩,这才得到帝尊的允许下界,情罚这样的酷刑,他受了不是一次,而是两次……”


   “姐姐……你别说了。”颜淡转身背对着芷昔,强忍着不让眼眶中的泪落下来。


   “好,我不说了,我只是不希望你们之间有误会,不希望你们互相错过。”


    从妙法阁出来,颜淡不知不觉来到了衍虚天宫,阔别此地已近千年,衍虚天宫仍然千年如一日,看上去仿佛没有任何变化。门口值守的天兵恭敬地向颜淡行礼:“见过芷昔仙子。”


    颜淡模仿着芷昔的仪态,温柔大方地还礼,然后走进了衍虚天宫。一路遇到的仙侍都向她行礼,还有人对她说:“芷昔仙子,帝君在东极殿呢。”衍虚天宫上下,人人皆知芷昔是应渊的救命恩人,近千年来,应渊昏睡的时刻,或下凡历难的时刻,众仙侍也多蒙芷昔的照顾,都视她为自家人一般,竟然无人去通报应渊,让颜淡一路走到了东极殿。


    进入东极殿,颜淡关上门,这才解除转容决,回归自己的本来面目。


    颜淡一眼便看到东侧屏风上搭着应渊的混元玉带,忍不住走到屏风前,拿起玉带仔细观看,奇怪,怎么玉带的边边角角,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?应渊佩带着它去救火了?


    “何人在此?”应渊听到有人进殿,便出来察看。他只穿着中衣与亵裤,衣带未系,从屏风后的帘栊之间出来时,正逢窗外风起,吹得帘栊飞扬,连他的衣衫头发,也一并飞扬起来。


     颜淡吓了一跳,不自觉地后退一步,谁知没能站稳,险些后仰摔倒,应渊见是颜淡,急忙伸手拉住她。


     两人站定,颜淡的视线不觉被吸引到应渊的身上。因出来得匆忙,他的衣带尚未系好,敞开的衣襟之下,胸腹坦露着,玉白的身体上,胸肌腹肌皆很分明,身体线条十分美好,可惜的是,这样美好的身子,却被胸腹之间许多纠结扭曲的伤疤所破坏。


     应渊注意到她的视线,急忙伸手掩上衣襟,解释道:“我正在更衣,你怎么来了?”


     颜淡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身体,纵然他已经掩住衣襟,还有一些丑陋狰狞的伤疤并不能完全遮住,颜淡问道:“四叶菡萏不是可以解百毒,愈万伤的吗?你身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?”


     应渊低头看了一眼,将衣襟再掩紧些,对颜淡说:“昔年所受情罚,冰锥入体,这伤痕,万物难解。”


     颜淡心中震动,方才她还同芷昔谈论过应渊所受的情罚,没想到情罚留下的疤痕如此可怖。颜淡正待详细问问这件事,此时轻昀前来禀事,他听到帘栊响动,急急跑来,并推门问道:“帝君,出什么事了?”


     应渊怕轻昀看到颜淡的面容,急忙将她拉过来搂在怀中,让她背对着轻昀。


     轻昀站在门口,看见帝君竟然衣衫不整,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子,大惊道:“帝,帝君……您这是……?这可是违反天规之事呀!”


     应渊道:“我早已经不在乎天规,只想护着自己在乎的人。愣着做什么,出去!”应渊一挥衣袖,仙力涌动,轻昀被推得退出门外,东极殿的门在轻昀面前“砰”地一声关上,室内条条帘栊也随之放下。


     虽然知道应渊此举是为了掩护她不被轻昀看到,但那一刻被应渊抱在怀中,颜淡不自禁地脸热心动,颇不自在。他不曾抱过她,除了梦中。他们在地涯相处许久,早已经爱得铭心刻骨,却始终发乎情,止乎礼。颜淡此刻有些欢喜,又觉得难过,内心十分混乱纠结。


     好在轻昀退走之后,应渊并未造次,依旧是那个守礼的帝君,颜淡也克服了那一瞬间的心绪慌乱,急忙退后一步离开了应渊的怀抱,对他说:“我……我来找你只是想告诉你,我找到新线索了,你不要误会。”


     应渊眼神中有一丝失望,随即掩去这片刻间的神色,开始和颜淡交流两人得到的线索。如帝尊不更换腰带之事,帝尊习性大变之事,两人仔细研究在桓钦居所找到的九曜星图,推测出桓钦已经知道九曜的运行轨迹,但要验证这一点,还需要明晚去布星亭实地查看。


     两人淡淡说说,不知不觉之中,天色已晚,颜淡要返回悬心崖,走到殿门口,却发现轻昀和陆景守在外面。


     轻昀一改先前的态度,隔着门扇十分讨好地说:“帝君,你们继续,我和陆景守在门口,不会被别人发现的。”


     既然无法离开,颜淡只得在东极殿留宿。


     应渊装模作样在地上铺了被褥,说他要打地铺。颜淡已经知道他在承受冰锥之痛,担心他睡在地上会受寒,便提出自己睡地上,让他睡榻上。


     结果那人长腿一迈,坐到榻上说:“这样吧,我们以线为界,你睡这边,我睡这边,不得越界,和平就寝。”不待颜淡说话,应渊已经款款躺了下来,睡在床榻的外侧,把颜淡拦挡在内侧。


     颜淡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太对。


     自她到东极殿后,应渊虽然拢住衣襟,也系好了中衣的衣带,却未再穿上外袍,也未戴头冠。他本就生得美好,黑发半披散着,只着白色中衣,领口微微松散,露出修长的脖子,模样甚是勾人。


     以前在地涯时,应渊只要是清醒状态,总会里三层外三层,穿得严严整整,更莫说在衍虚天宫,除了在火德面前装病,颜淡从不曾见过他仪容不整的模样。


     今日他却这般慵懒随意,格外显得美色动人,这样子在她面前晃了一晚上不说,又留她过夜,还要和她同榻而卧,要说应渊没存什么心思,颜淡自己都不信。


     颜淡有一点气,又有一点慌乱,质问他:“我怎么觉得你是提前预谋好的呢?”


     应渊满脸无辜地说:“没有吧。”


     颜淡踢他一脚,骂道:“小人。”外面有人,也不能跟他较真,连生气骂他都不敢高声。


     挨了一脚,应渊不但不恼,嘴角还泛起一丝笑意,轻轻合上眼睛。


     应渊的卧榻非常宽大,各睡一边倒也不觉得拥挤,两人中间摆了个长条软枕,便各怀心事睡下了。


     颜淡原以为这种情况下自己是万万睡不着的,谁知并没有她想得那么难,她很快便陷入了朦胧。


     但睡不多久,颜淡便莫名惊醒,醒过来后一时难以入睡,忽然间听到应渊低沉的闷哼,颜淡转过身去。殿内已经熄了灯火,还有些玉石摆件发光,也有夜明珠缀壁,光线并不算很差,她瞧见应渊额上都是冷汗,似乎痛得厉害。


     颜淡急忙坐起身来,伸手推他:“应渊,你怎么了?是做恶梦了,还是……?”


     应渊慢慢睁开眼睛,声音发抖,“每晚子时,冰锥之痛便会发作……不要紧,忍过一个时辰就好了。”


     冰锥之痛能岂是能硬挨的?颜淡急死了,忙问:“有什么药可以镇痛?要不然我让陆景去找天医……”


     应渊摇头,伸手拉住她,他连手指都一片冰凉。


   “情罚之痛,无药可医,除非……”他说了半句就不说了,转而道,“你别乱跑,就待在我身边。”


     说完这句话,应渊又合上了眼睛,双手紧紧捏着被子角,手上,脖子上青筋突起,冷汗直流,显然是疼得厉害。


    “除非什么?”颜淡气他不把话说完,也没别的办法,扬手发出菡萏之力,施加到应渊身上,看能否稍稍止痛。


     菡萏之力似乎有些效果,应渊的面色平静了少许。颜淡把两人之间那个碍事的枕头丢到一边,直接掀开应渊的被子,解他衣带,拉开衣襟察看他的伤处。


     只见应渊胸腹上那些狰狞的伤疤之下,似乎有东西在皮肤下蠕动,触手上去,一片冰寒,竟然连她手指都能感觉到冰刺之痛。颜淡此刻也顾不得避嫌,直接将手掌按在伤疤之上,菡萏之力源源不断送了过去。

 

     应渊却抓住颜淡的手腕,将她的手挪开,对她摇头:“不成,时间长了你受不住。”


     颜淡急得落泪,说道:“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这样痛吗?”


     应渊表情迟疑,想说什么又忍住,垂下眼睫。


     颜淡又气又恨,扬手继续施加菡萏之力,这次没有贴着他的皮肤,虚虚按在伤疤之上,掌心不再感觉到冰刺之痛,她嗔道:“到底要怎样才能止痛,难道又要半颗菡萏之心?”


     “胡说什么!”应渊眉头一跳,眼神犹豫,终于还是说,“……你若渡气,便可镇痛。”


      颜淡:……


      想起早年在地涯给他渡气的经历,颜淡的脸先热了起来,警告他一句:“渡气可以,你别胡闹啊。”俯低身体,见应渊还一瞬不瞬看着她,颜淡脸热,伸手去捂他的眼睛,娇叱道:“你别看,闭眼,不许看我。”


      感觉到掌心被应渊长长的睫毛刷了一下,颜淡这才移开手,看到应渊已经乖乖闭上了眼睛。颜淡便捧住应渊的脸,慢慢凑近,唇与唇之间隔着约两指的距离,开始给他渡气。


      渡气的效果立竿见影,应渊的呼吸很快平稳下来,肌肤也没有先前那般冰寒,身体也不再抖动不休,冷汗渐止。颜淡于是把嘴唇又凑近了一点。又过片刻,应渊脸上的肌肤变得温润,身上也有热力散发,不知道是菡萏真气有奇效,还是冰锥发作的时间快要过去。


      见应渊情况好转,颜淡便想松手撤离。


      浓郁的菡萏花香笼罩着床榻上这狭小的空间,挑人情思,两人几乎脸挨着脸,鼻息交缠,身体也依靠在一起,应渊忍耐许久,颜淡刚一松手,他便再也克制不住,一手搂住颜淡的腰将她拉了回来,另一手握住她的颈子,将颜淡按住,以唇相就,吻了上去。


      颜淡想躲,哪里躲得开,地涯的情景重演,她被应渊噙住,热烈深吻。


      颜淡以为自己会生气,然而并没有,或者因为彼此间的渴念太深了吧,她短暂地抗拒了片刻,就不由自主放弃了防卫,任由他长驱直入,越吻越深……脑海里迷迷糊糊只想着,戏本上说得果然没错,男人的话是信不得的。


      一吻结束,颜淡气喘吁吁伏在应渊胸前,忍不住攥拳砸他一下,“小人,言而无信,说好了渡气……”


     “是渡气,我还疼着呢,不信你摸摸看。”应渊握住颜淡的手,环到他的腰上。早前颜淡解开他衣服查看伤情,过后也没有再给他系上衣带,如今他的中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,露出胸膛和劲瘦有力的腰。


      颜淡的手落到应渊腰上,只感觉他肌肤热烫,肌肉结实有力,哪还有半点病态,气恼得掐他一把,“你还装!”


      应渊腾身翻起,将颜淡按在榻上,半抱半压,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,“是真的疼,只有抱着你才能好过些。”


      这回颜淡感觉到掌下的皮肤十分冰寒,隐有冰刺之感。


      颜淡吃惊,问道:“奇怪,这是为何?”细细抚摸他胸膛,有些伤疤虽然皮肤硬结,但已经恢复温热,有些伤疤却仍然冰寒刺骨。


     “我先后受过两次情罚,第二次情罚迄今不足百年,创口虽少,疼的时间却要长些。”应渊一边答话,一边将颜淡头发上的发钗卸下,放到一边。颜淡睡前和衣而卧,未脱外袍,也未取下首饰。


     “你做什么?”颜淡一惊,伸手去拦。


     “碍事儿……”应渊含糊地嘀咕一句,颜淡头发上首饰不多,两三下就拆完了。


     他声音低,颜淡未听清,抓住应渊的手,又问一句: “你说什么?”


     “我说,滚来滚去的,若把衣裳首饰弄坏了,你明日出去岂不失礼?”


      颜淡脸羞得通红,谁要同他滚来滚去?伸手去推应渊,却被他抓着手,在她指尖上亲了一口,颜淡抽回手去掐他的胳膊,怒道:“你快放开我,莫再胡闹……”


      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,应渊那张俊美的脸又凑过来,他鬓发略微有些散乱,眉眼间浓情萦绕,形状美好的嘴唇半启,低声道:“没胡闹,真的疼,再给我渡气吧。”俯身又吻了上去。


      这一吻比先前还要缠绵缱绻,热烈浓郁,颜淡几乎被他吻得化成一滩春水,直至应渊松开她,用手指描摹她脸颊时,颜淡才慢慢睁开眼,浓长的睫毛犹如蝶翼轻展,迷迷蒙蒙的双眼中水雾盈盈。


      她叹了一声,闭上了眼睛,眼泪不由自主滚滚而落。


      应渊摸到满手的泪,心疼极了,抱住她沉声道: “对不起,以前都是我不好。”


      颜淡伸手抹去脸上的泪,扭过身背对着应渊,心中纠结混乱,爱他,心疼他,生气,又委屈得很。自应渊归位以来,他前后已经表白过两次,颜淡都拒绝了。不是因为不爱,而是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,相守实在希望渺茫,不敢奢望,另外也确实伤心太久,气恼未消。


      应渊把两只单人用的玉枕推到一边,把方才被颜淡丢到一边的长条形软枕拿过来摆好,揽着颜淡睡到枕头上,伸手到颜淡腰间,去解她腰带,颜淡吃了一惊,按住应渊的手,叱道:“你干嘛?”


      应渊眉梢眼角带一点调侃,唇角微弯,说:“想什么呢?只是想让你睡得舒坦些。”虽然被颜淡按住手,他只是微挑眉毛,仙力涌动,颜淡的外衫和腰带就从她身上脱落,飞到榻边上,挂到了纱屏上面。


      颜淡恼得掐他,气道:“你……你无赖!” 


      应渊将颜淡搂入怀中,低声说:“莫怕,我不会做什么的……当然,若是你想做些什么,我也不会反抗。”他伸手捞过一条被子,盖到两人身上。


      颜淡狠狠在应渊胳膊上拧了一把,斥道:“怎么会有你这种无耻的神仙?!”推了应渊两下,推不动,气哼哼转过身,继续背对着他。


      应渊叹息一声,伸臂从她背后环住她,手掌安抚性拍她几下,哄孩子般说,“睡吧,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。”


      颜淡懊恼,“你放开我,你这样我怎么睡?”


      “不放。”应渊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依稀能感觉到他胸腔共鸣带来的颤动,“我还疼着呢,只有抱着你,才好受些。”


      颜淡才不信呢,但后背又确实感觉到他胸口有些凉意……怕不是真的很疼?这个人惯能忍痛……唉,算了,遇上无赖了能怎么办?她叹息一声,合上双眼,蜷在应渊的怀中,不再挣动。


      应渊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,搂着颜淡的那只手臂松松搭到她腰间,也合上了眼睛。


      一室静谧,只有窗外松风流泉,簌簌微音。




2.


      颜淡以为这种状态下她睡不着,谁知道一闭眼,她又睡着了。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再醒来时,应渊手肘撑在脸边,半侧着身体,正在微笑地着看她。


      颜淡迷迷蒙蒙地说:“你怎么还不睡,天亮了吗?”


      应渊轻轻摇头,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一下,说:“未到子时。”


      “你又胡闹!”颜淡以手掩唇,圆溜溜的杏子眼睁得极大,骂他,“小人,无赖……再闹我真的生气了!”她可没有原谅他,方才只是看他痛得厉害,才暂时忍耐了他的无礼行径。


      应渊忍俊不禁,伸手捏一下她脸蛋上的小酒窝,声音低哑,眼神危险,凑近了问她:“你要怎样生气?”


      颜淡心脏怦怦乱跳,好紧张,他他他……不是承诺过不会做什么的吗?男人的嘴,就是骗人的鬼啊。


      颜淡一把将被子拉上来,把自己裹成个筒,滚到了床榻的边儿上。


      应渊:…… 


      他坐起身来,一只拳头抵在唇上,强忍着满脸的笑意,低下头去,不看颜淡。


      颜淡看着应渊,因为低头忍笑,应渊乌黑的长发在肩膀上荡了一荡,半披到胸前,他只穿着贴身小衣,领口松松垮垮,露出修长的脖子,精致的锁骨,一片玉白的胸肌……即使垂头敛目,五官也依旧标致动人,男人长的这么好看真要命,男色惑人啊。


     只是,为什么是米色的小衣,他不是穿着白色的中衣吗,什么时候换的?他胸前也没有伤疤,额头上没有仙钿,还有,他刚才说的“未到子时”……


     颜淡一抬头,便看到头顶上的芙蓉帐,再略一低头,发现裹在身上的锦被并不是衍虚天宫那绣着花枝的云被,而是绣着戏水鸳鸯的双人被子,再看一眼室内陈设,这是她与应渊双双复活成婚之后,在铘阑山隔壁安的家,而非五百多年前的衍虚天宫。


     刚才那是梦,或者是幻境,并非真实。


     颜淡掀开被子,纵身把应渊扑倒,双手虚虚掐在他脖子上,摇晃他:“说,你又做了什么?”


     应渊这才开始笑。


     “是晓梦蝶?不对。”颜淡猜了一下又放弃,反正肯定是他在搞事情,“快说嘛。”


     “是一个时间回溯的法术。今日我研究了一下以前在转息轮碎片上看到的符文,就试了试,果然回到了那一天。”这种术法并不能改变历史,类似于调取记忆,塑造一个接近于真实的幻境环境,帮助施术者圆梦。


      原来如此。颜淡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一天,前半段和她刚才经历的一模一样,后半段完全不同。当年应渊规规矩矩的,只是盯着她一直看。她翻身发现后,去捂他的眼睛,凶他:“你不许这样看我。”然后被应渊捉住了手,他握着她的手按在他胸前。之后……之后她把手抽回来,把被子蒙到脑袋上,不肯再理他,应渊也就安安静静的,也没再招惹她。


      这就样一人裹着一条被子,隔着一臂的距离,似睡非睡,直到天明。


      回想起那一夜,除了地涯的一吻之外,那就是他们之间最亲密,最甜蜜的时光了。说来可怜,相恋了九百多年的人,互相愿意为对方献出生命,竟然从不曾真正在一起过。


     “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,情罚那么痛?”颜淡气哼哼用手指戳应渊的胸口。别的刑罚当场受过就结束,唯独情罚,不死不休,受罚百年内,发作次数非常频繁,之后缓慢递减,百年之后,每日还会发作一个时辰。但应渊一直很能忍,他用神力压制自己的疼痛反应,上辈子就从没让她见过他发作时的情形。


      应渊摸摸她的头发,安慰她:“都过去了。不会比你在忘川更痛,你要痛一整天,我不过一日痛那么几个时辰。”怕她难过,应渊又逗她,“不如我们来渡个气?”


      颜淡扑哧一笑,骂他, “无耻!你回到那一天,就为了在我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吗?”


      应渊伸手把被子捞过来,盖在两人身上,说道:“那倒不是,那一晚我很想抱抱你,亲亲你,但是……”未曾获得她的谅解,也怕自己失控。


      应渊感叹着:“我现在才知道,死皮赖脸者,心想事成啊。”他将时间回溯到那一天,和颜淡同时进入幻境,略微放纵了下自己的感情,仅仅是没有压制冰锥发作的发应,就博得了颜淡的怜爱,亲也亲到了,抱也抱到了,还抱着她睡了一晚。想来当年他若再大胆一分,也可以拥有一个更美好的回忆。


      “嘁!”颜淡嘲笑他,“回溯时间有什么用啊,那你不还是一样的怂?”都同榻而卧了,亲亲抱抱就能满足……怂!


      怂吗?怂吧。


      其实,从颜淡肯答应他同榻而卧时,应渊就知道,他若是缠得热烈些,颜淡什么都会答应。只不过,那样颜淡就太委屈了,而且前路难测,对抗天帝是何等艰难之事,万一他殒身,留下颜淡一个人怎么办?心里的情火烧得再旺,他也会克制自己。所以当年连抱她的念头都克制住了。


     现在回溯时光,事情的轨迹比之前略有变化,但也没发生质的改变。颜淡不管心里多么难过,发现他有伤,永远第一时间顾着他,这种情境之下,应渊更是舍不得让颜淡受一点委屈,她没有消气,他也不敢保证能活下来,就不会真的碰她。


      不过现在嘛……


      “说什么呢?你说谁怂?”应渊的手搭到颜淡的腰上。


      颜淡这个擅长拱火,又不会灭火的家伙,马上意识到自己惹了麻烦,平时不去撩他都吃不消,今天怎么就有胆子捋虎须呢?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……急忙讨饶,“我错了,你不怂,夫君大人最厉害,你大人不见小人怪,绕了我这一遭……哎哟。”


      话未讲完,她已经被应渊翻身压住。


      “晚了,现在可就由不得你了。”应渊微微一笑,俯身吻了下来。


      芙蓉账轻轻摇动,鸳鸯锦被遮住一榻春色。




(  这是旧稿,某天说起老神仙调戏小莲花的戏码,就写了这么一段儿,今天修了修,放上来。今天双更,小唐周那边也不会断更,因为今天是我生日^_^ 。一直觉得,穿睡衣的应渊君,是最为诱惑的,小莲花能够抵挡这样的应渊君,真是心志坚毅,表示十二万分的佩服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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